江春入旧年(上)

忍不住要转,真的好喜欢阿诚

欣桦:

来,跟我念:忘记逻辑,忘记逻辑,忘记逻辑。最好连历史一起忘掉……


就是想写个伪装者原剧结尾以后的楼诚,没有大姐和小弟。最近脑细胞都用在哨向坑里了,剧情(如果有的话)废的一塌糊涂。


有原创角色,这是一个“外人看楼诚”的故事。


顺便 @moirae007 ,you know why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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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的冬天又湿又冷。苍白的阳光洒在房角屋檐,仿若一层装饰太平的铅粉。穿堂过巷的风吹动枝头残叶,在空气中荡起细微的涟漪,又很快归于平静。


岳静怡扣上毛呢风衣的领扣,顺便看了看手表。时间马上就要到了。岳静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,新奇兴奋中带了一丝惶恐,和第一次战地采访同样刺激。她好奇地扫视着人群,试图从中找出那个她还不认识的接头人。


然而她的目光很快被一个挺拔的身影吸引。那一袭藏蓝风衣从人群间笔直穿过,如飞速划过海面的鱼鳍,沉稳而优雅,但海面以下也许暗藏着慑人的锋芒。


岳静怡已经24岁,不再是只会被外表吸引的小女孩;四年的记者生涯,更给了她比同龄人更多的见识。可这个男人让她挪不开眼睛。不只是容貌,更是气度风华。


男人遥遥对上她的目光,竟然点头一笑。岳静怡还没来得及尴尬窘迫,那人已经加快步子向她走来。


“静怡,不是说好带两个箱子吗?那个蛇皮的呢?”男人的声音清朗低沉,如深山古寺里的一口霜钟。


岳静怡要愣一愣,才想得起自己该接什么话:“二表姐说表姐夫已经离开苏州,她的那箱不用带了。”


男人眉眼微弯:“早知道我该带束花来。你性子最怪,偏喜欢满天星。”


这一笑,岳静怡才看得出,男人比自己年长不少,眉梢眼角已有笑纹。她想,这个人笑起来时有些风霜的意味,却又丝毫不显老气。看着他笑,自己也不由得想要随着笑一笑。


于是岳静怡便笑了笑,说:“那是以前的事,现在我喜欢黄玫瑰。”


暗语对上。男人的语气于是更加熟稔:“是,以后一定送黄玫瑰。把箱子给我吧。”


岳静怡任他拿走箱子,想要道谢:“谢谢……”然后才发现,自己不知道对方的名字。


可他们现在的关系是“旧友”,总不能开口问名。


男人看她一眼,眸如清泉,似能照出她所思所想。他调侃:“怎么这么客气起来。以前你可从不把自己当外人,一口一个‘阿诚哥’。你不会还打算改口叫我‘明诚先生’吧,那我也得称一声‘岳小姐’了。”


岳静怡不笨,连忙说:“阿诚哥,那可不敢当。我是与你太久不见,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,你别笑话我。”




直到两人上车,明诚才向岳静怡介绍她需要知道的情况,包括他自己的身份。


“说的难听点,就是汉奸。”


岳静怡第一次听人把这样一句话说得如此安然。她看着明诚映在后视镜里的剑眉星眼,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:“汽车后窗的帘子为什么拉得这么严?这样,你从后视镜里不是什么都看不到?”


明诚抬眸一笑:“安全起见。”


隔着那面镜子,他的笑容格外遥远,又格外温润。




明诚带岳静怡回到明公馆,领她去客房安置行李。过了十分钟,他礼貌地轻轻敲门,问她是否已经整理停当。


“我要尽快赶回办公厅。再过两分钟,等阿香过来准备晚饭,我就走。”


岳静怡已经知道谁是阿香,但她没想到,明诚会这样忙。已经快六点了,他还要回伪政府的办公厅。


明诚又说:“抱歉,大哥今晚有个推不掉的应酬,我们不能回来吃晚饭,只好改天再为你接风了。我们回来之前,阿香会在家里陪你。”


岳静怡笑了:“我又不是来做客的,过几天就走,不必为我接风。”


“不论时间长短,来者皆是客。”明诚微笑道,“只要大哥有空,还是该接风的。我们家已经很久没来过客人了。”




晚饭后,岳静怡和阿香闲聊,这才知道明诚说的是实话。明家长姐明镜在世时,常在家中招待客人;自她去世,家中无人主持,明楼与明诚便再也没有在明公馆宴过客。公事上的客人都被请到饭店,私下里——从无朋友拜访。


他们名声不好。连明家那些堂兄弟,也渐渐与他们少了往来。


上海的冬夜那样阴冷。岳静怡一句句听来,只觉得湿寒之气浸入骨髓。偌大的一座公馆,只有她和阿香两个人,呼吸声都显得孤清。


阿香添了三次茶,时钟打过十点,两人才听见汽车响。阿香迎上去开门,岳静怡忙站起身,终于见到明公馆的主人。


和她预想的相似又不同。


明楼比明诚略高,一望即知的稳重大气,官威十足。眉眼间有三分疲惫、三分酒意、三分平和。


还有一分读不出的复杂。


其实岳静怡连那点平和也看不懂。她对明楼和明诚的身份略有了解,她觉得这位明长官不该是和光同尘的人。


就像他身边的明诚,也不该是光风霁月的人。


明楼与明诚先后踏进大门,两人对视一眼,明楼便说:“静怡到了。真不好意思,我今晚有应酬,实在推不掉,冷落了贵客。改天有空,我和阿诚给你接风。”


如此似曾相识的话。


岳静怡忍不住笑了,肺腑间的寒意都消散了不少。她说:“明大哥怎么比阿诚哥还客气。我下午才和阿诚哥说,你们位高事忙,不必惦记着接风。”


明楼脱去大衣递给明诚,明诚接过来,又伸手等着明楼取下围巾。明诚和岳静怡打过招呼,又对阿香说:“阿香,不早了,你快回去吧。明天上午过来,把亮亮也带上,小孩子一个人在家不安全。”


岳静怡听阿香说过,亮亮是她的幼子。平时阿香只来明公馆做晚饭,孩子由丈夫照料。现在多了一位客人,阿香要来照应午餐,当然要带上孩子。她也对阿香笑道:“是啊,把亮亮带来吧。我最喜欢小孩子,带他来,家里也热闹些。”


说完她才发现,明楼和明诚又在对视。岳静怡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一点深藏的意味,仿佛春风吹开湖面的浮冰。


像是稀薄的暖意,却又温柔绵长。


在报社的记者里,岳静怡最善刻画人物。主编曾经夸奖,说她有天生的敏锐,能够体察报道对象极细微的情感。明楼和明诚不是她的采访对象,可他们让她好奇,她忍不住用自己全部的心意和技巧揣测。




送走阿香,明诚问岳静怡要不要吃夜宵。他说晚上没吃好,打算去煮半锅酒酿汤圆。岳静怡婉言谢绝,明楼却说:“阿诚的手艺不错,岳静怡同志,你不妨尝尝。”


他的声音也低沉,但更厚重,还有点劳累后的沙哑。说到“阿诚”时,说到“同志”时,似乎略微轻快一些。


岳静怡连忙挺直脊背,回答:“明楼同志,谢谢你和明诚同志的帮助。”


明楼摆手:“不,这是我们应该做的。令尊为抗日慷慨解囊,你冒着极大风险前来采访,道谢的应该是我们。”


岳静怡正色说:“从小父亲就教育我,我们是炎黄子孙,血管里流着中华民族的热血。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


岳静怡是华侨,家境优裕,她的父亲为抗日筹款变卖了大半家财;她自己在欧洲留学时加入法国共产党,后来成为记者。此次她通过共产国际与中共联系,希望进入八路军敌后抗日根据地,向全世界报道共产党军队真实的抗日情况。


中共需要借国际舆论的支持给重庆政府施压,对这样的要求当然会全力配合。好在从上海到抗日根据地的道路已经打通,转移一个不在日伪通缉名单上的女记者不是什么难事。


明楼说:“下一次转移的时间还没有确定,大约会在七天到半个月之间。转移前,你最好不要轻易出门。当然,我们不是要关你的禁闭。你公开的身份是阿诚在欧洲读书时的朋友,阿诚会招待你去玩一玩、吃顿饭什么的。如果其他时间需要出门,告诉我或者阿诚,我们会安排。”


岳静怡不知道明楼和明诚在党内的职位和任务,但她的直觉告诉她,这样出色的两个人,自然有大能耐、大用处。她没有多问,只是点头表示服从安排。


明楼又说:“以后不论在家里还是出门在外,我们还是叫你‘静怡’,你对我们的称呼也不要失口。”


岳静怡当然答应。其实相比于“明楼同志”“明诚同志”,她倒更喜欢叫“明大哥”和“阿诚哥”。


也更喜欢听他们叫她的名字。




明诚端着小锅回来了,还顺带拿了三只碗、三把汤匙。他已经脱去风衣和西装外套,衬衫袖子也挽起来,蒸腾的水汽里眉眼温柔,美好得有些不真实。他问岳静怡吃不吃芝麻馅,如果不爱吃,就给她少盛点汤圆。


明诚仍然叫她“静怡”,温和亲熟的语气,仿佛她不是今天初见的同志,而真的是经年未见的旧友。他说芝麻汤圆本来就甜,所以没有放糖;静怡如果吃不惯,这就给你拿糖罐来。


岳静怡摇头谢绝。明诚便睨一眼他的大哥,笑说:“也是。女孩子家讲究身材,晚上都不爱吃得太甜。”


岳静怡想,明诚和明楼是不同的。明楼如天上月指路明星,明诚是案头烛人间灯火。明楼和蔼得有些疏远,明诚和气得近乎温暖。


两人吃东西的习惯也不一样。明楼舀起一颗汤圆,斯斯文文啮破,吮下浓香油亮的馅,然后再把汤匙里余下的汤圆皮和酒酿一起送进嘴里。明诚便不同,一口一个汤圆,烫的轻轻吸气,像个天真嘴馋的孩子。


明楼吃一个汤圆的时间,恰好够明诚吞下两个。明诚打算盛第二碗时,明楼那一碗却也恰好吃完。明诚顺手从明楼面前拿过碗,两人目光相遇,笑意氤氲。


岳静怡以前不甚偏爱黑芝麻馅,嫌它太甜太腻。可是此时此刻,她深深爱上这种热腾腾的浓香。她后来吃过很多次酒酿汤圆,半数是芝麻馅,却总觉得不再是那一晚的味道。


明公馆的房子太大,上海的冬天太冷,中国的夜太黑。若是无人煮一碗滚热的汤圆,真不知怎样撑到不知何时到来的黎明。




抵沪第三天下午,明诚带岳静怡出去游玩。


岳静怡听过读过无数有关上海的故事。黄浦江滋养的城市是盛开在海边的奇花,绚丽的花瓣遮不住腐烂的根茎,扑鼻的浓香盖不去隐隐的恶味。光鲜亮丽是它,歌舞升平是它,但贫寒凉薄也是它,醉生梦死更是它。


明诚当然只会引着岳静怡去看上海的好处,可他也不避讳上海的疮疤。岳静怡问什么,他便答什么,毫不托词矫饰。他低沉的声音轻而淡薄,似上好的薄瓷,在冬日的北风中隐有回响。淋漓的鲜血由他言简意赅地描述出来,笼了一地月光般残酷而凄凉。


岳静怡只觉得冷,忍不住抱住双臂。明诚脱下大衣,披在她肩头,温和地说:“江边风大,咱们走吧。也是吃晚饭的时候了,你想吃什么?”


岳静怡抬头看他,轻轻地说:“我不饿,吃不下。”


明诚笑了,似乎忧愁思虑从未爬上他的眉头。他说:“静怡,一个人、一个民族,不管多么痛苦,都要勇敢地活下去。所以,不管多么没胃口,到了该吃饭的时间,最好都不要耽误吃饭。你从国外来,大概吃惯了西餐,我请你吃正宗的沪菜好不好?”


明诚这几句话实在是没什么逻辑的。但他的笑那么温暖,岳静怡不愿意反驳。


明诚又劝:“吃过晚饭,我带你去红宝石。那里的蛋糕很好,是法国也很难吃到的美味。我们上车去吧,外面太冷了。”


英俊而温和的男人总是格外有说服力。何况江边确实太冷。


上车后,岳静怡忍不住感叹:“你们真的很坚强。在这样的局势下,在上海这样的地方,还能如此冷静、如此自若地生活。我很敬佩你们。”


明诚的声音在发动机的鸣响中传来,带着清晰可画的笑意:“静怡,你才是值得敬佩的人。我们必须坚强,别无选择;而你却选择了一条艰辛而危险的道路。”


岳静怡笑了。她忽然觉得,明诚和明楼其实也有些相像。他们都把自己的贡献看做理所当然,却感激着他人的每一分付出。


美好的灵魂总是相似的。




明诚点的菜很合岳静怡的心意,红宝石的奶油小方也鲜润可口。明诚又打包了两份栗子蛋糕,说是味道也很不错,可以留着明天早上尝尝。


“我大哥也喜欢这个味道。”


蛋糕店里的甜香萦绕在鼻尖,明诚小心地拎起那盒蛋糕,嘴角噙着温柔的笑,恍惚间仿佛战火未燃、岁月静好。


岳静怡很难想象,他在工作中是什么模样。


明楼是她曾经设想过的那种地下工作者。有完美的伪装身份,冷静而缜密,滴水不漏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,与不甚相干的人——比如自己——保持着礼貌而有些疏远的距离。除了到沪第一晚的谈话,岳静怡只在饭桌上与明楼打过几次照面。明楼极守餐桌礼仪,神色疲惫而不失警醒,一句话也不多说。


明诚却不符合岳静怡的想象。他精明利落敏锐强干,无一不合适,但偏偏太温暖、又太真实。明诚会做简单美味的早餐和夜宵;他似乎很馋也很珍惜食物,每次吃饭都格外认真;他还有不少小习惯,比如说话时会时常舔舔嘴唇。明诚人如其名,坦荡大方;这样明澈的眼睛与平和的笑容,怎么会来自一个行走在悬崖边、穿梭于夹缝里的间谍?


那时岳静怡还不懂,她看到的虽然的确是真实的明诚,却只是明诚摆在她眼前的那一点真实。


就好像她看到的明楼,也仅限于早餐桌前和夜晚进门时的几十分钟。




十一天后的早晨,明诚终于告诉岳静怡,她的转移就安排在这个晚上。


“明天就是大年三十。可惜你不能留下来过年了。”


万端心绪齐齐涌上,她竟不知该作何表情。兴奋期待,又夹杂着忐忑不安和恋恋不舍。就像在暴风雪中攀登高峰,途中不得不暂时栖身于一座木屋;等到黎明登顶的一刻即将到来时,反而有些不舍得离开那给了自己一夜庇护的地方。


那里虽不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,却在刮心刺骨的寒风中保存着一点温暖。


明诚大概误会了她的复杂表情,低声安慰:“别担心,我会送你到联络站。接你的同志曾经多次负责带人进入解放区,我们将全力保证你的安全。”


明楼也说:“静怡,我们会对你的安全负责。”


无论何时,明楼说出的话,都带着一锤定音的沉稳。


岳静怡不好解释自己的思绪,只能笑着答应,请他们不必管自己,快去上班。她看着明楼和明诚一起走出房门,一个人落后另一个人半步;宽厚的肩膀和挺拔的脊梁,经得起千钧重担,支撑出千秋风骨。


冬日朝阳照在他们的头发上,打出一点光晕。


茫茫暗夜里,再微薄的光,也是不灭的希望。




这次转移没有成功。确切地说,根本没有开始。


向敌后根据地转移的交通线必须保证安全,这条长长的通路里,任何一环的差错都会指向不确定的危险结局。明诚带着岳静怡刚到交通站,便听说必经之路上的一个伪政府警察局长暂时离职。代任的那位局长,偏偏是个顽固的死硬亲日分子。


负责安排人员转移的同志也犹豫。这条路线已经用了许多次,如果不出意外,根本不需要动用警察局长这条人脉;之前费尽力气打通警察局长,其实也是为防万一。但岳静怡身份不同,又是娇怯怯一副大小姐模样,只怕容不得万一。


明诚做了决定:“不行。岳静怡同志必须安全转移,有任何不确定因素,她都不能走。”


岳静怡知道自己没有发言权,便也不说话。直到他们商量已定,她才轻声问:“明诚同志,你坚持不让我走,是怕我出事后会连累你和明楼同志吗?”


交通站的同志尴尬地变了脸色。明诚却平平静静,认真回答:“不全是。任何一个有爱国之心、报国之愿的人,都不该随随便便牺牲。”


“我不怕牺牲!”


“我也不怕,但我怕死而不得其所。冒进不是勇敢,力求稳妥也不等于怯懦畏缩。”


岳静怡无言以对,只好跟明诚回明公馆。


两人走在小巷中,冬云沉沉压顶,寒气从口鼻直入心肺。明诚拎着岳静怡的小皮箱,轻声说:“你是家中独女,这样轻易说出牺牲二字,要是令尊令堂听到,他们该作何感想?我家长姐幼弟都因国事而去,我与大哥深知其中滋味。我们尚有彼此支持,你若遭不测,令尊令堂情何以堪?


“千古艰难,何止一死;更艰难的,是如何好好活下去。”


岳静怡曾经看见客厅里的全家福,却是第一次听说另外两个人的下落。她咀嚼着“好好活下去”五字,低头默默前行。


为安全起见,他们开来的车停在两条街以外的一家酒店旁。穿过第二条街时,明诚忽然把手提箱抛到一旁,将岳静怡扑倒在地,抱着她连滚几圈,用身体把她护在墙角。


枪声撕裂暗夜,淡淡的血气随寒意蔓延开来。


(ctd.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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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坚持认为,脱下面具,阿诚在生活中是个比明楼更温暖、更容易接近的人。大哥想的事太多太重,没办法那么平易可亲。


这算个中短篇,最多再有两更就完结,不会再搞成大坑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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